[十字军之王2]我们的年代 第一天
第一天 1218 一次离别
将带着甜味的饼干送入口中，科西莫瞬间沉浸在弥漫开来的香味中。在经过长时间没有肉、蛋和奶酪的日子后，他总算能再次享受到这鸡蛋和着面粉烘培后的感觉。嘴里轻嚼着东西，科西莫偷偷地看了眼四周，确定并没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后，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人看见自己刚刚错误的举动，想必大家都被正在上演的短剧吸引走了注意力。
城镇教堂前方的广场上搭好了临时的舞台，只见三位身披圆衣的修士手持装着乳香的吊炉缓缓步入，他们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接近着搭好用于代表圣墓的挂着布的木制框架。
一位穿着白衣的人向他们靠近几步，问道：“你们寻找何人于墓中，基督门徒。”
科西莫低头拍了拍衣服，整理自己吃的时候掉到上面的饼干渣。就在弄好后抬起头时，他看见了。
“被钉十字的拿撒勒人耶稣，天上神徒。”
他注意到对面有一个男孩正挤出观看的人群，有些吃力地向后方靠去。科西莫直觉感受到了男孩透出的虚弱气息，也许后方正有照顾他的人，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他看着周围人群的分布思考了一下，决定找条方便的路追上那个男孩。
“基督门徒，你们为何在亡者中寻找生者？他不在这里，正如他预言，他已复活。快去宣告，他已经从墓中复活。”
表演仍在继续，但科西莫已经远离了复活节仪式的中心。他急急忙忙小跑着寻找那个男孩的身影。最终在不远处一个可供暂时歇息的地方上找到了垂着头的男孩和一个看上去在陪伴他的人。
“您，您好。”科西莫平静了一下呼吸，走上前去，“我刚刚看见您退出了观看人群，请问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比如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男孩听到了科西莫的声音，抬起头来，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复杂地看着他。
科西莫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男孩与自己周围孩子有差异的长相。他猜想着，这个男孩应该来自于外地，比他所知的北方大城市米兰更北的地方。
“谢谢您的关心，已经好一些了。”虽然男孩的眼中流露出疏离，但语言却是温和礼貌的。
“嗯...”科西莫挠了挠头，“那如果需要的话，我先送您回到住的地方？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因为实际上我的伯父正担任镇子的镇长...”
“不，”男孩摇了摇头，“我不想因为我的病就把我自己关在屋内，否则我为何要旅行到此地？”
看着男孩坚决的神情，科西莫只好试探着提出：“那我带您逛逛我们镇子？”
“费利克斯。”
科西莫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面前这个男孩的名字。虽然他并未提到出身的家族，但从穿着来看应该非富即贵。
“科西莫。”他回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确实是个不大的城镇，虽然科西莫说要领着费利克斯四处逛逛，但他也并不觉得这排列着的木结构房屋和面向道路的商店作坊与别处比起来有什么太值得一看的地方。但他身后的费利克斯却似乎有了点兴趣，一路上还向他提了几个问题，比如那个看起来是临时搭建的住处是属于某位石匠的吗。于是科西莫顺着向他介绍了从伯父那里听来的行政厅修缮计划。在经过一家面包店时，科西莫忽然停了下来。费利克斯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于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待。
“那个，费利克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不能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节日晚餐...”科西莫没有意识到在交谈中他俩不知何时丢掉了敬称，“我的父亲是这家面包店的店主。平常工坊里大家的工作就是把小麦粉放进木制的桶里和面，然后进烤炉烤制成那种圆圆的面包。不过最近我们开始尝试别的形状、用欧芹着色和...”
“所以想让我这个外地人也试吃一下看看？”费利克斯被科西莫临时搬上来的借口弄得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的邀请，科西莫。”
到了晚上，科西莫的家人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大餐。除了一些传统的宴会食物如肉类、鸡蛋、面包和奶制品，还有科西莫早上吃的那种小饼干。科西莫的母亲似乎也很喜欢温和的费利克斯，当然同时也没忘了抱怨科西莫过去闯出的一些祸，这让他暗自庆幸母亲没发现早上的那件事。
用完餐后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科西莫将自己盘算许久的想法对费利克斯说了，他想带他到不远处的小山上看一点东西。
虽然只离着一点距离，但小山却仿佛奇妙地隔绝了人世的喧嚣。小树林里一片寂静，科西莫带着费利克斯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暂时歇息。一时间，树林里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科西莫默默地看着费利克斯背后的树上爬着的绿色常春藤，开口打破了平静：”费利克斯，你害怕吗？”
“害怕？是指我的病吗？”费利克斯直视着科西莫的眼睛，“如果你是要问我是否正害怕着死亡...”
科西莫没想到费利克斯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最坏的结果，他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慌张与担忧。但随后对方的回答让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不，我害怕你。”
费利克斯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他继续道：“有些交流是不需要语言的，科西莫。当你跑着过来问我是否安好时，你眼中的光提醒着我，有种东西我一直在渴求，但又却必须接受我根本没有它的事实。”
“我也想能去做一些好事，去关心他人啊，可惜我连自身都...”费利克斯扶住头，“这令我害怕，科西莫。我知道人的肉体终有消逝之时，只是或早或晚。人们常说，与世界构成一样，人的肉是土，血液与温度是火，气息是空气，骨头是石头。如果有一天，养育生命的大地又将我的身体吞没，我只会努力坦然接受这次回归。但是在世间什么也没做到的我，灵魂又该去往何方？是天？还是地？”
“费利克斯...”科西莫牵起他的手，“人在幽深的森林里容易迷失方向。一个人若失了路，就会被引向另一个世界。所以，请抓紧我的手，如果害怕过早就走到别处，自己也必须拿出集中的注意力和走出森林的信心。”
科西莫拉着费利克斯继续在林间走着。当他估算着这应该是他们到达目的地前最后一次休息时，他再次发话：“费利克斯，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奇迹吗？”
“奇迹...如同水变酒吗？”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去年五月，Friesland的Bebon镇，天空中出现了三个十字架。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也就是在Friesland一个叫Fuserhuse的小镇上，太阳附近出现了一个蓝色十字架，看到这个十字架的人比看到前一个十字架的人还多。第三个十字架出现在Doctham镇，当时是圣博尼法斯日，成千的人看见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移动...[1]”
“抱歉，我不住在科隆附近，所以我未曾亲眼见过。”费利克斯补充到：“有人说，这是号召大家协助十字军东征的迹象。不过，我听说有人担心这次十字军还是要失败了，不是吗？”
“斗争如洪水一般把我们的治理者淹没，主叫他们飘流在无路的野地。我们在一些不了解的事上过于冲动。上帝的应许决不亏损上帝的公义，便雅悯人犯了罪：其他支派奋勇报仇，并且不是没有得到上帝的准许。其实祂自己指派了军队的首领。他们征战，依靠更好的武力和较好的理由，更且依靠更好的恩宠。”
“劝思书第二卷。”费利克斯偏了一下头，“但现在不是第二次，已经是第五次了...”
“但是，不知你听说没，匈牙利那边...”
费利克斯看着科西莫，点了点头。
“不管真相如何，我觉得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人，居然能...或许这真是主的指示，是奇迹...”
费利克斯陷入了沉思。但科西莫接下来的话又带来了新的疑惑：“麻烦了，费利克斯，你能闭上眼睛吗？”
“好啊。”他还是照做了。
科西莫领着费利克斯前往他过去发现的好地方，在那里，他要送他一件东西。
当科西莫全身沐浴在微光中，他对费利克斯说：“可以睁开了。”
此时，天空已被染成深浅不一的橘色，而太阳即将落到黑色的枝桠上。
“夕阳..”费利克斯凝视着，“光将消失，黑夜来临的一刻也这么美吗？”
“毕竟，它知道它将一次次从东方升起。”科西莫看着费利克斯，落日余晖抚着他因病而略苍白的脸，仿佛给他带来了一丝血色。
两人无言地目送着落日。随着时间的流逝，科西莫感觉到他们已不得不离开了。
“我们待会要赶快下去了，让人担心了可不好。况且天黑的森林里..”
“难道你想说可能有异兽？”
“当然。”科西莫露出严肃的表情，“就在你闭着眼睛时，我看见一只白色的鸟飞过，我想是卡拉德里奥斯[2]，现在它应该飞到太阳附近了。”
“呃...你觉得我会信吗...”
C,你在听吗？
那一天，1218年4月15日结束了。
我觉得，遇上你说不定也是一种奇迹。在与你分别后的漫长岁月里，我旅行到了意大利更南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开始逐渐好转。他们说这是赐福，希望我投身于教会去报答。这些日子里，你并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吧。我也明白，或许那天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但或许下一刻我就又有机会看着你的眼睛。到那时，我已不再害怕。
而那一刻是...1225 年。
[1] 历史上这件事记载是1217年，不是1216年，但这个平行世界十字军出发时间变动了（。
[2] 拉德里奥斯鸟：被认为是一种对人的疾病具有不可思议治愈能力的鸟，会面对着他，将他的疾病全部带走，向太阳飞去，让太阳的光燃尽，使他得到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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